我承認我是六○年代的文青,只是那時候還沒有所謂本土的具體說法,也沒有鄉土意識之類的字眼,我們當時能接觸到的,不管是音樂、美術書籍,或者電影……,大多來自美國或日本,偶爾在一些特殊的場域,才可以看到歐洲電影,所以那時的文青,絕對是傾向受西方現代主義的影響。

那個年代的純影像沒有脈絡可循,那個時候的台灣,也沒有自己獨特的文化語言,我當時只是無意識,只是好玩的蒐集老物件,只是覺得有趣的去看台灣的老建築,並沒有帶社會人文觀察和田野調查的角度,然後因為席德進和台南藝術家劉文三的關係,才開始對台灣的老東西有更多的接觸。

對於民俗、慶典形式感興趣,對我影響最大的,無庸置疑是席德進,說起來我的第一卷kodachrome2,也是席德進送我的,席德進的畫作都是用這種幻燈片自己拍的,它是當時品質最好的彩色幻燈片,得寄到國外特定的幾個城市才能沖洗(果然,1975年赴法之後,幾乎所有的彩色作品,都是用這個底片完成的)。1973年V10的展覽,因為發表了迪化街老宅的實驗性影片,席德進看了之後喜歡的不得了,特別從新生南路家裡拿了幅水彩畫送我,那幅畫到現在還在我身邊,是那個年代藝術家之間浪漫的一種情懷。

七○年代漢聲雜誌在台北創辦,當時是英文出版,吳美雲負責英文文字,黃永松負責大部分的image,主要內容多是報導台灣的廟宇、文化、祭典、戲曲……,在當年有著了非常大的影響力,而因為大家朋友的關係,我偶爾也會跟他們一起上山下海,看見各種各樣的台灣。七三年退伍,黃春明剛好拿到一筆資金,想拍台灣紀錄片,在那短暫的時間內,我也跟著他和張照堂上山下海,同年林懷民回台灣創辦雲門舞集,用西方訓練結合本土元素去編舞,因為和他們都有工作上的接觸,我很幸運的在那個甚至報導攝影與鄉土主義這些字眼都還沒有出現的年代跑遍了台灣,看到,也拍下許多精彩以及歷史性的紀錄,我早期許多代表作,都是在這段時間完成的。

因為受到西方現代主義的影響,我非常喜歡歐洲電影,五○年代的戰後新寫實、六○年代法國新浪潮、甚至七○年代的德國新電影等等,我相信他們都深深的影響到我,彷彿是一段奇幻旅程般的,他們在不知不覺中,跑到了我的創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