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5日 星期三

何秀煌著《哲學智慧的尋求》曹永洋談新書《 見證時代的哲思—— 何秀煌文存》2021;何秀煌在《科學月刊》5篇






曹永洋談新書 見證時代的哲思—— 何秀煌文存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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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第 4 卷第 7 期 – 總號第 43 期
2019 年 10 月 23 日 by 裔彥 蘇 1973科學月刊


1973年,中華民國六十二年7月號 雜誌目錄 5 給讀者一封公開信/本社11 封面說明11 編輯室報告/編輯部12 地球的能源/程人俠 譯18 明日能源之探尋/Kenneth F. Weav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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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 年第 3 卷第 8 期 – 總號第 32 期
2019 年 10 月 22 日 by 裔彥 蘇 1972科學月刊


1972年,中華民國六十一年8月號 雜誌目錄 6 封面說明6 編輯室報告/編輯部10 讀者的來信13 今年大專聯考問題在那裡﹖~談物理、數學、化學、生物試題/王亢沛 陳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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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 年第 3 卷第 7 期 – 總號第 31 期
2019 年 10 月 22 日 by 裔彥 蘇 1972科學月刊


1972年,中華民國六十一年7月號 雜誌目錄 6 封面說明7 編輯室報告/編輯部9 新的超導體/T. H. Geballe 譯者:何峻 呂莉莉21 漢字的構字法/張系國29 科學和語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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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 年第 3 卷第 4 期 – 總號第 28 期
2019 年 10 月 22 日 by 裔彥 蘇 1972科學月刊


1972年,中華民國六十一年4月號 雜誌目錄 6 封面說明6 編輯室報告/編輯部7 讀者的來信8 怎樣訪求民隱?/趙民德12 哲學.科學.人生/何秀煌16 海洋地質之奧秘/陳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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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 年第 2 卷第 8 期 – 總號第 20 期
2019 年 10 月 22 日 by 裔彥 蘇 1971科學月刊


1971年,中華民國六十年8月號 雜誌目錄 4 讀者的來信/公共關係部7 水銀對於環境之污染/L. J. Goldwater 原著 鄭森雄 改寫14 A/鄭德齡16 超人的創造──新遺傳學的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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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何秀煌年青時代的文集 何秀煌著。《哲學智慧的尋求》,東大圖書公司,台北,1981。 紀念 禚夢庵(恩昶)先生(一九一一──一九七七) ──中學時代教我國文的老師
前言 每一個時代有每一個時代的特色。我們所處的時代是個瞬變萬遷的時代。 科技的長足進步和工商企業的大力擴張,雙管齊下,急速地改變著社會的面貌,改變著人們的價值觀念,改變著我們的信仰內容。舊的事物不斷地被新的事物所取代;舊時的景象迅速地被新起的景象所掩沒,舊日的生活內容無影無蹤地消失在今日的生活內容之中。 小時候步行幾十里,為祖父去繳納田賦地稅,今天誰也不必這樣長途跋涉;那時一般的兒童渴望 新年的時候,有新衣新鞋和新玩具,今日的兒童天天都像是在過新年;那時家中那架古老的唱機已是高等的享受,電影更是奢侈,而今電視節目就在家中,而且還可 以錄影重播;那時從羅東到臺北,要坐四個小時的硬座燒煤的蒸氣火車,顛簸搖晃地穿過十幾個烏黑的山洞,滿臉盡是油氣煤煙,塵灰炭粒,而今坐上空氣調節,沙 發舒適的特別快車,一覺未尚醒來,人車早已到達......。可是,那時我們在放學之後,幫家牧牛灑掃之餘,尚有閒暇和幽情去捉蜻蜓,撿田螺,捕螢火蟲, 而今大部份的學童,在功課的重壓之下,恐怕只能在書本之中含糊地意會蜻蜓、田螺和螢火蟲的模樣;那時的夏夜,滿天繁星,我們舉家坐在庭院裏乘涼,藉著滿月 的月光,寫字畫畫,作詩填詞,而今鄉間的空氣也早已污染,好多星星不見了,月兒再也灑潑不下舊日的光華;那時我們和鄉村,雞犬相聞,守望相助,而今就是對 門鄰居住的是誰,有時連姓名也全不知道;那時我們尊敬師長,聽從父母的話,而今多少兒童視父母師長如陌路,電視才是真正的爸媽;那時......。 是的,我們不能只是沉緬於過去。可是,難道我們就可以盡將現在所有的一切,完全視為理所當 然?我們必須深思熟慮,明智抉擇,有心有意地策劃將來的方向,不能只是盲目地依從時尚,隨波逐流,任憑潮流風尚帶我們到隨便什麼不可知的地方。我們不能只 是一味地追隨歷史的聰明,我們還得細心尋求哲學的智慧。 「哲學智慧的尋求」所收集的,是我在最近數年來所寫的文字的一部份。各篇文章雖然內容相 左,主題各異,但是它們卻代表著我這些年來一貫的追求方向:追求思想的清晰、明確和深度;追求高超境界和優美的情懷;追求在這瞬息萬變的現代生活中,那些 永遠值得珍惜,永遠值得寶愛的事物和經久不滅,萬古長青的原理原則。 一九八一年元月七日
而未嘗往也! ──追憶先師方東美先生 何秀煌 方老師逝世兩年了。每當想起他的時候,內心裏就湧起無盡的思念和感傷。 由於機緣關係,我與方先生的接近和交往是大學畢業以後的事。可是他的品德和風範,早在大學時代的初期,就留給我很深刻的印象,影響我日後為學的旨趣,同時也加強我對哲學理想的把握與堅持。 記起初進臺灣大學的時候,我仍然像在高中時代一樣,迷醉於文學中的哲理,嚮往和追求感動心 靈的事物。這樣的性情本來很容易接受方先生教學的撼動和感染。可是不巧,大一那年似乎正逢方先生休假,因此沒有機會上他的課,也同時在這一年裏,我被邏輯 的精密、嚴格和系統的優美所吸引,開始壓制內心裏其他方面的躍動,在哲學上沉迷於當代解析哲學裏的專技問題─尤其是邏輯經驗論者所標示出來的知識論問題─ 把自己的注力收歛在狹小的範圍裏。所以大二那年開始修讀方先生的西洋哲學史課的時候,心境上雖然深深地受他那種天空海闊,源遠流長的講授方式所激動─那時 特別喜愛他將古今文學裏的智慧游絲,繫接到博大的哲學系統裏─但是我始終沒有前往方先生那兒去問學和求解惑。事後想來,這固然是由於那時自己的眼光短淺, 注意力狹窄;可是另一方面也跟自己那時的膽小有關。 方先生是位富有尊嚴而令人敬畏的老師。他上課認真而不易談笑。因此他的學生在課堂上也保持 一種極為嚴肅的態度。那時他的課通常連續三小時,中間沒有停頓休息。每次方先生從容走進教室,步上講臺,坐定下來後,目光炯炯,掃射四方;雙掌交握,如臨 戰壇。接著以宏亮的聲音,堅定的語調,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講下去。他時而引經據典,宣揚真理;時而批判古今學說,力掃惑人迷霧。天馬行空,馳騁萬里。我 們學生坐在底下,不是傾耳聆聽,就是埋首筆記。大家都不習慣在課堂上發問請教,深怕打斷他那江河浩蕩的思想和侃侃不絕的言論。下課之後,自己即使有所懷疑 有所迷惑,也覺得那只是自己用功不足所致。因此每天只知「泡」在那時臺大圖書館的「參考股」裏埋首翻書讀書,試圖尋求答案。偶爾在讀書思索之餘,似有所 得,也不敢在先生面前弄斧。最多只敢在同學之間研討辯論,交換心得;或將之寫在少作之中,自己玩賞而已。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膽小對於我的為學實在是莫大 的損失。 方先生上課時,不但嚴肅認真,而且每逢批評錯謬的學說與人事時,更是絲毫不怠。他每講到激動處,目光似炬,雙眼如鷹;聲聲如號角,句句像點兵。坐在講臺下聽他的演講,每每發人深省,有時更令人義憤填膺。那時我就常常私下暗想:愛智者應該以此為模範,為師者理當把他做典型。 大三那年我選修方先生的「人生哲學」課。記得上學期的期考那天,我們一大班同學靜靜地坐在 課堂上等候出題。方先生進來,拿起紛筆一口氣龍飛鳳舞地寫滿了一個黑板。除了最末一句是在引發我們為文之外,其他就是一篇完整的短文。這就是一題試題!難 怪有些同學看了,當場給嚇住了。也難怪據說以前在國內,有個女孩子考方先生的試時,當場嚇得碰然一聲暈倒。記得在那篇人生哲學的試卷上,我大膽盡情地抒發 平日自己對人生意義的思慮所得,並且從理論內部批判邏輯經驗論對價值問題的毫無建樹。我並沒有著意去發揮方先生在課堂上宣揚的觀點與言論。可是成績公佈之 日,出乎意料之外竟然發現得了全班最高分。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得到方先生的教學並不志在收信徒立門戶。只要學生能夠細心思想,就是與他的教導不是同一論調的 想法,也能受他的欣賞。這種認識更增加我對方先生的一份敬意。過了幾年,在美國有幸與方先生和方師母同在一個校園裏,才從方師母那兒得知,當時方先生閱讀 我那份試卷時,欣喜之餘還邀師母一起閱讀。我聽了,內心裏不禁浮起一種安慰和感激。我第一次聽說老師批閱學生的考卷,竟邀師母一起閱讀。方先生對於學生的 真情和熱心,令我深為感動。 那年方先生身體微恙。寒假過後,下學期剛剛開始之際,方先生不方便走來臺大校園。因此有一 天邀我們到牯嶺街的住所去上課。那是「人生哲學」的下學期課程。出乎意料之外,方先生竟拿出學生名冊點名。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我們圍著他,恭恭敬敬地 坐著,等待著,大家靜默無聲。點到我的名字時,方先生抬起頭,嚴肅而有神地瞪視我一眼。我望著他那對發亮的眼睛,心湖裏泛起一陣久未平息的波瀾。這一會交 眼就是我在臺大四年裏,和方先生唯一的一次親近!然而他的才情和品格,卻老早在我這個默默無聞的學生的內心深處,建立一種哲學長者的風範與典型。 那次在方先生家上課,我還獲得另一個深刻的印象。那是有關他和方師母之間的。原來那回上課 時,方先生主要是將不久之前他到夏威夷東西哲學家會議上宣讀的論文,重新在我們之前宣讀一遍。當方先生開始以堅定宏亮的聲音朗讀後不久,方師母靜靜地從門 後走出來,悄悄地遞給他一張小紙條。方先生停頓一會,讀了字條,輕輕地問我們:是不是太快了?當時在座的同學,無不因為師母的關切而心生感激。幾年之後, 我才知道方先生和方師母不僅在學問上互相關懷,也在其他許多生活的情節裏,彼此會心感應。 大學畢業,服過兵役,我又回到臺大,進入哲學研究所讀書兼當助教。有一天在系裏遇見方先 生。他停下來問我那時的研究專題內容以及日後的為學計劃。這是我第一次在方先生之前談論學問,也是第一次知道他認識我和關心我。這次遭遇也間接成了兩年之 後,我與方先生和方師母親近往來的前奏。 一九六四年方先生到密西根州立大學講學。那時我正在籌劃出國讀書。方先生知道了,應允當我 的諮詢人,為我寫推薦信。密州大學是我申請的學校之一,一定是得力於方先生的推薦,該校很快地頒送給我獎學金。方先生知道結果,寫信教我不要拒絕,以免失 信而影響日後從臺大前去申請的同學。恰好約在同一時候,華盛頓大學也決定給我獎學金,我告以已經接受密州大學之情。不知怎的,該校哲學系的系主任竟然打了 長途電話到臺北,告訴我依據幾間大學之間簽訂的同意書,四月一日之前接受的獎學金可以謝絕退回;並謂密州大學也是簽約學校之一。那系主任惟恐我在電話中聽 不清楚,次日又寄出一封信,而且將那份同意書的內容影印附寄給我。我終於不得不再加委婉謝絕,且告以實情。我不願意辜負方先生對我的愛護和寄望,更不願意 拂逆方先生給予我的訓示。 那年學期結束後,方先生返國,以便陪伴方師母一起赴美,再為密州大學續教一年。有一次,方 先生到臺大哲學系研究室來,談及我赴美事宜。談畢,我送他到門口道別。剛剛回頭坐定,卻見方先生又急走快步回來。他口啣煙斗,一手提著皮包,眼光四掃,似 乎在尋找些什麼。我問他遺忘何物,他只支吾兩聲,並不作答。我不知要幫他尋找什麼,但也跟著四處張望。正疑惑間,方先生忽然「喔」了一聲,一手支起戴著的 眼鏡說:「啊,在這裏。」,跟著轉身調頭離去。我望著他的背影,在長廊上慢慢遠去,心想這不正是沉緬於思想而忘懷一切的哲學家的典型表現? 一九六五年秋天,我到密州大學讀書,開始和方先生方師母有一年親近的交往。也在這一年裏,我對方先生產生更深的認識和更進一層的敬愛。 這一年我雖然沒有去選讀方先生的課,但是從一些教授和學生的口中獲悉,方先生在異國的學界裏,所樹立的形象和國內者無異。記得那時的哲學系主任就曾對我說:「方教授是個非常有威嚴的人」。 也記得好多美國學生每逢上方先生的課時,就格外認真而不敢苟且。方先生上課時也像在臺大時 一樣,文字和哲理並茂,文學和哲學交輝。難怪許多美國學生都說他的用字古雅,有時甚至深奧難懂。就是連上課途中不稍事休息,也與在臺大時一模一樣。不僅如 此,記得曾有一個雪天的夜晚,方先生去教討論課。那時密州大學哲學系這類課程,都安排在黃昏六時上到夜晚九時。可是那晚,方師母一直在家等著,卻不見方先 生歸來。愈等內心愈加著急,到處打聽也不得要領。直到十二點了,才有研究生電話方師母,說他們正要駕車送方先生回家。原來那晚方先生講得興致盎然,學生聽 得興趣高漲,三個小時還未盡興,直講到午夜。 方先生辦事的認真,是凡接近過他的人都知道的。他講課內容之豐富,批閱試卷和批改論文的仔 細,人所共知。就連一些與學問似無直接關係的事,只要他認為有意義,也都不遺餘力地去做。方先生和方師母告訴我,在臺灣光復未久,方先生主持臺大哲學系的 時候,那時系裏沒有多少中文藏書。方先生覺得奇怪,後來獲悉原來有大量哲學圖書被誤編列到中文系的圖書館裏。方先生知道了這件事,立即會同助理找出日據時 代當時的購書憑單,一本一本去查對。除了文學書籍仍然令其留置中文系而不加計較之外,其他所有哲學系選購的哲學圖書都一本一本地取回哲學系。後來哲學系圖 書館有那麼完整豐富的中文藏書,完全是當年方先生辛苦挖掘的功勞。可是為了進行這項繁瑣的查對工作,方先生只好利用所有課餘時間,連中午也不回家吃飯。由 於方先生並沒有對方師母詳說突然要帶飯上學,早出晚歸的因由;方師母也沒有查問。據方師母說,她因此一時靈感發作.幻想油生,寫下了生平唯一的一篇英文短 篇小說。方師母追述這段往事時,令我深深體會到當年方先生為了這樁公事所付出的辛勞。 在異國裏,方先生也一樣每逢沉迷於思想,就遺忘了其他瑣事。有一次有某教授請方先生吃飯。可是到時未見他到來。那教授四處打電話尋找都無蹤跡。原來那天方先生正在校園散步,陶醉在密州大學那遼闊的校園美景裏,根本遺忘了餐約的事。 在這一年裏,我真正體認到方先生在臺灣時不常顯露的可敬可愛之處。他不只是一位嚴厲的哲學 家和關懷學生的老師;他更是一位注重生活情趣和充滿著人情味的長者。方先生喜歡藏書讀書,寫詩寫字,旅行攝影,散步觀賞風光,並且和宿舍附近的小孩交朋 友。他也愛談天,愛在閒談間說些令人聽來莞爾欣喜的小故事。有時我甚至沒有預料方先生也注意這類情節。有一次在方先生宿舍跟他一起包書,準備回國。工作之 餘,不知怎的談到臺灣的小偷。方先生於是說起臺北曾經有對夫婦外出舞宵夜,返家時興致很好,一起沐浴。沒想到家中早藏著一個小偷。後來這小偷被捉將官去。 警察追問原委,小偷就開始一五一十地將那晚的情景全盤托出。沒說多久,那女主人趕緊搶覑打岔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下去了,不要再說下去了! 當時乍一聽來,我竟然沒有領略到這小故事的精彩處。這一方面固然是因為方先生說得含蓄,而我的腦筋又笨直;可是另一方面也因為當時我完全沒有預料到方先生也有這類的小故事。 方先生和方師母的恩愛,也是我在臺灣時所不知的。他倆不只一起談笑,一起遊覽,一起欣賞藝 術,方先生更愛在他拍攝的照片裏,留存方師母的倩影。有一次方先生上街,在商店的窗櫥裏看到一套別致而令他喜愛的衣裳,立即興致勃勃地買回家,要方師母試 穿。後來方師母打趣地對我說,那套美麗的衣裳是給少女穿的。 在密州大學這短短的一年之中,有許許多多關於方先生的感人小事,每一件單獨說來,可能顯得細小瑣碎,可是把它們一件一件地連串在一個人的生活裏,就顯出那生命的可愛和可敬。我就是在這樣的情境下,更認識方先生,也因而更敬愛方先生。 方先生曾經告訴我,他生平三大憾事。其中兩件是沒當成童子軍和沒有學會騎單車。為了助他彌 補後一遺憾,我幾次陪著方先生去學駕車──算是一種現代化的替代。我們在學校廣闊的停車場學,也到過可以駕車遊人稀少的郊外公園試駕。我們學到方先生已經 能夠獨立慢慢駕駛了。只可惜後來因為密西根的天氣和他事忙的關係,沒有繼續下去。 方先生是個追求完美的哲人,也就因為他追求完美,因為他要痛斥人非,顯得憤世嫉俗。方先生又是個熱愛生命的人,也就因為他熱愛生命,他自己做人做事認真,也不願意別人做人做事苟且。 一九七二年夏天,方先生又到夏威夷參加東西哲學家會議。會後順便前往美洲大陸。我知道他喜 愛遊山看水,特地邀請他在我處小住,以便陪他去遊覽加州最幽美的一個國立公園。那次,他興趣很高,精神奕奕。可是在閒談裏,方先生對於臺大哲學系的晚近發 展卻感慨萬千,我深深體會到他對哲學系的熱愛,因此當眼見它的步步衰敗時,內心裏所含藏的那份失望和痛苦。我聽了他的話,也情不自禁地興起澎湃的共鳴。真 沒想到還不到十年,原來清靜幽雅的學園,竟會惹來這麼多的是非和紛爭。那次,我甚至聽說有人在方先生背後說讒言,而方先生的學生竟又將這些閒話傳說給他 聽。記得那次方先生就感慨說道:「講哲學本來就要說得空靈。而今卻有人批評我講課天馬行空。天馬行空居然成了罪狀!」 十年之前,我們當學生的從不會將聽來的閒話,在師長面前交傳,難道現在學園裏的景象真的改變這麼多?方先生的學生包圍著他,說這些無謂的話,不是大大打擾他晚年的精神安寧,影響他的為學和寫作嗎?敬愛方先生的人,怎會不知在這些小事細節上也更加審慎和自重呢? 方先生從事哲學教育五、六十年,桃李遍天下。深受他影響的學生到處都是。有些人甚至模仿他 的聲調語氣說話,照著他的姿態手勢表情。然而重要的是,他的哲學理想與人生抱負,已經深深地種植在許多學生的心靈裏,有一天終將發芽成長,顯露光芒。做教 師的,還有什麼比看到自己的生命已經在學生的生命裏滋長延綿更覺安慰和自豪的事呢? 然而,在海外驚聞方先生逝世的噩訊,卻仍然禁不住內心裏那無限的感傷。舉目四望,當今在我 們這輩學生之間,誰有老師的文采,誰有他的才華,誰有他的風骨,誰有他的抱負?誰能夠繼承他的遺志,東西匯貫,在日漸式微的中國哲學理想裏,重新注入新的 血液,發放一線耀眼的光芒?而今,這樣的哲學師長竟然像青骽似地離開我們而去。想起中國的哲學界,想起臺灣的學園,怎不令人熱淚盈眶,悲傷沉痛? 去年春天,我從耶魯大學返港途中,重訪密州大學校園。當年的景象依舊,仍然是綠草如茵,仍 然是樹木蒼翠,仍然是野水潺潺,仍然是百花競艷,情不自禁地思念起方先生來。想起他,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他對我的愛護和恩惠,內心裏萬縷激情,纏 綿震盪。我彷彿又看見在春日多姿多彩的花朵之間,在夏天紅杉河畔的水影和野鴨聲裏,在深秋的紅葉和冬寒的白雪影子之中,一位既嚴肅又慈祥,既睿智又多情的 哲學家迎面而來,又目送他的背影悠然遠去。他漸漸地走遠,走遠了。 方先生走了。然而他在我的生命裏,卻永遠沒有離去,永遠不會消失。 一九七九年八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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