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25日 星期二

充滿幻覺的輕浮時代:巴黎日記(1919.7.14-1929.10.30)

充滿幻覺的輕浮時代:巴黎日記(1919.7.14-1929.10.30)

作  者: (法)薩克斯 著,張香筠 譯
出 版 社: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出版時間: 2008-4-1


編輯推薦

  我現在記下巴黎發生的事情,有一天可能就有人對我的日記感興趣,想了解這個時代的一些逸聞趣事。
  我真想整天只吃精麵包,塗一點蒜泥和乾酪,然後爬到櫻桃樹上摘櫻桃吃。
  我真想光著身子在草地上打滾,赤腳走路。奢華讓我煩惱,無比煩惱。
   我們這一代年輕人是被引入歧途的。我們被告知世界上只有詩歌和造反,只有蘭波、天使和魔鬼。我們被告知在洗手間裡掛個十字架(超現實主義者即如此),讓我們吸食鴉片(科克托……即如此),讓我們喝酒,寫無主題的文章,隨便和人做愛,並在這其中尋找崇高;最不幸的是那些意識到自己上當無力自拔的人;總之, 戰後年輕人的病症非常嚴重。
  昨天,華爾街股市暴跌,狂跌。所有股票的價格每小時都下降10,15,20點。我的舅舅理查德自殺了。我們昨晚收到了電報。母親的心髒病急劇發作。
  再見吧。我要對奢華、多餘和膚淺的事物,也對自己說,再見了。
  至於那些繁榮時代的各路英雄們,我大概要對他們說,永別了。
                       ——莫里斯·薩克斯
 內容簡介

  本書開始於1919年7月14日這一天,法國在一戰後首次歡度國慶,街頭巷尾充滿了歡樂的人群。之後斷斷續續記載了此後的十年,正是法國社會充滿瘋狂激情的年代,直到1929年世界經濟危機為它畫上了句號。
   書中的“我”出身於巴黎上層社會,是巴黎政治學院的學生,生活奢侈,出手大方。除追逐女孩子外,“我”熱衷於各種文化沙龍,對當時的眾多文化名人都十分 熟悉。 “我”厭倦人云亦云的文學評論,十分欣賞才露頭角的普魯斯特,對立體派、爵士樂、黑人雜誌和電影等新事物充滿熱情。 “我”喜歡閱讀《新法蘭西雜 志》,並在日記中常常抄下一些精彩片斷。
但“我”又是一個慵懶而渙散的人,在寫過1920年12月23日的日記後便停歇,直到1928年6月28日才重新提筆,把過去八年的瑣碎回憶以他人日記的形式散亂地拼湊在一起。
  作者藉助日記體裁,介紹了當時重要的藝術集會,​​書籍、演出、音樂會、展覽等,講述了“一戰”後法國傳統藝術和審美所受到的衝擊。作者在書中也講到了“一戰”之後法國社會觀念的巨變,對人們貪圖享樂的風氣和布爾喬亞熱衷超現實主義思想的現象進行了描述。
  利用這種日記隨感的形式,作者對他當年的一部分真假友人們進行了​​刻薄的攻擊。畢加索是個惡毒的小市民,而友善的科克託也成了虛偽的吹牛者。 
  本書的末尾則明顯帶有感傷的情調,似乎預感到曲終人散的時刻已經來臨。作者在結尾寫道:“昨天,華爾街股市暴跌,狂跌”,“我們一無所有了”,“我不會再有時間繼續寫日記了”。
 作者簡介

莫 里斯·薩克斯,作家,安德烈·紀德的私人秘書,黑市商人。 1906年出生在巴黎一個富有的猶太珠寶商家庭。 1943年離開巴黎赴德國漢堡,作為間諜受僱於 蓋世太保,從此再未回到法國。 1944年被德國人抓捕。 1945年,他在盟軍逼迫、監獄撤離時被一名衛兵射殺,但屍體不知去向。
 目錄

譯者說明
序言
巴黎日記(1919.7.14-1929.10.30)
 書摘插圖

1919年7月14日
人們都不知道各自的年齡了。要不然大家就都是20歲。天氣非常炎熱,尤其是士兵的隊伍走完之後感覺熱得特別難受。人們的呼喊和歡叫聲像是一層蒸氣罩在陶醉的人群上空,隨著遊行隊伍移動。
我費了很大勁兒才從樹上下來。昨天我讓僕人在樹下放了一把梯子,為的是讓我的表姐妹們還有她們的家庭教師,今天能跟我一起觀看遊行。可憐的僕人在這兒守了一夜,所以我們可以早晨五點才從容地過來。
這時所有的孩子都從樹上下來了,母親們鬆了一口氣,急急忙忙收梯子。只是人太多,很難挪動。
我四下看看,表姐妹們一個也不在。她們肯定是散失在這人山人海中了。這些喧鬧、興奮而激動的人們,這些漲紅著臉的、被汗水打濕的人們,都不想回家,但並不前行,只是在擠著,呼叫著,擦著汗,揮舞著旗子,熱烈地擁抱著。 (我的表姐妹們肯定也想趁機擺脫家庭教師的管束。可以理解,這樣的慶典遊行恐怕一生也只能 碰上一次。)
我用了兩個小時才從軍隊大街走回費桑德里路。我似乎感覺從今往後巴黎的街頭會永遠如此喧鬧,永遠充滿了這樣歡樂、友好和熱情的人群。
  我覺得疲憊不堪。
  今後不可能再有如此的景象了,因為戰爭已經永遠結束。
  1919年7月15日
 昨天晚上表姐妹們都回來得很晚,而且不是一起回來的。家庭教師最後一個到家,理由是她一直在找她們。誰也不能相信,但是不要再說了。反正慶典已經結束,是離開巴黎的時候了。安妮一瑪麗,妮科爾和莫妮克回她們在波城的家,我打算去多維爾。
阿貝爾·費弗爾的一幅漫畫上寫著:
  年輕軍官:“一切都要感謝福煦元帥!”
  老婦人:“是啊,我真想請他到家裡來午餐。”
  這些話很可笑,但巴黎富人區的貴婦們十有八九都是這麼想的。
商店給母親送來了她訂購的一個圓軟凳,放在梳妝台前用的。軟凳是橘黃色的,還配著兩個靠墊。靠墊底色是黑的,鑲嵌著鉤的花籃和金色的小珠子。這些東西嶄新的,很漂亮,與水盆式的現代頂燈很相配,比過去那個路易十四時代的吊燈好多了。
我也很想把自己的房間收拾一下。如果股市行情持續上揚的話,我就可以把我的房間翻新一下了。現在市面上的好東西有的是。埃爾曼·保羅的兒子弗朗西斯·保 羅,給我看過一些家具圖,線條很硬,但挺漂亮。做這些家具用的都是幾種新木材。我只是不太喜歡它們這種龐大的感覺,怕做好了就像慕尼黑家具似的。
人的舉動有時就是荒唐。我又找到了叫做“妮奈特”和“蘭丁丁”的兩個小吉祥物,打仗的時候人人都帶在身上;我本來想扔掉,結果還是留下來了,就在鏡子的上邊掛著。
1919年7月16日
整個夏天都穿著休閒的衣服真叫人高興。西裝襯衣的硬領子令人難受。要是能夠從此改變人們的著裝習慣多好!其實也不是不可能,一切都在變化著。現在沙龍里的 人已經不戴手套了,手套和大衣一樣放在存衣室。人們居然也開始不太戴硬頂細沿圓禮帽了,甚至敢在街上戴著軟呢帽。光亮綢禮帽恐怕只有在參加婚禮這種場合才 可能見到。現在人們去戲院時戴一種高頂大禮帽(配著燕尾服或無尾常禮服穿)。
我的表姐妹們在回外省之前從頭到腳置辦了不少新衣服,弄得她們全然一副暴發戶的樣子。今天晚上她們整整給我展示了兩個小時:絲綢布料,紗,帶有三條淺色寬絲帶的披風,蟬翼紗短袖,可怕的帽子(似乎把眼睛也罩住),粗羊毛衣服等等;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她們還給我念了一段時裝雜誌上對一件晚禮服的(莫妮克已經定做的)描述:“黑色的亮綢,裙擺像軍褲似的收緊;裙子上有一行黑亮的大寶石墜子垂下來;低領上衣的邊沿以及肩上也鑲了烏亮的大寶石;衣袖幾乎是不存在的。腰帶是孔雀藍絨的,插著幾支同樣色調的羽毛。”
這件晚禮服價值1500法郎。
 1919年7月17日
  我出發去多維爾。我要在那兒過暑假。
 沒有必要帶著這個日記本了,我恐怕不會有工夫寫日記的。
  波蒂尼埃酒店的房間,諾曼底酒店的午餐,海邊木橋的散步,網球,還有路易斯·德斯帕,這夠我忙的了。
  1919年7月24日
 多維爾讓人不得安寧。儘管巴黎的天氣炎熱,街頭冷冷清清,我昨天晚上還是回到了巴黎。多維爾到處都是張揚炫耀的人,連草坪都給人感覺像是商品展示。
蒙卡布里爾伯爵夫人戴著一頂印度支那帽子,埃克呂斯伯爵夫人撐著一把小傘,屈爾宗夫人頭上有一隻獾,對我視而不見;還有很多乾酪的罩子。女人們都瘋了。
在波蒂尼埃酒店,人們一直在談論於澤斯公爵夫人最近獲得榮譽勳章的事情,還有羅昂公爵夫人也獲得了國家感謝獎章。我想戰爭的話題大概人們已經談夠了。既然 戰爭已經結束,就忘記它吧。也許我要是參加過作戰就不會這麼想了,可惜我適齡時已簽署了停戰協定。不知道是應該慶幸還是遺憾。有時候我真是很討厭自己(還 好,不是經常)。路易斯給我讀了一首吉爾貝·德·瓦辛的詩,開頭是這樣的:
  我年輕的金發朋友海倫娜
  有一隻可愛而誠實的羊
  它的毛捲曲著,一定經過了理髮師的修理
  有這樣一隻寵物羊多麼幸福!
  ……
  路易斯非常喜歡這首詩。女孩子真是傻。
沙灘上最悅目的要算加比·德利斯;她今年夏天下海的打扮很惹眼:鑲嵌著黑色鬆緊帶的粉紅色緊身泳衣,帶有黑色鞋跟的粉紅色皮鞋,頭上則是有粉紅羽毛點綴的黑色頭圍。不過海浪一來她就尖叫著跑開了;她伸手拉住她的舞伴哈利·皮爾塞,回到了海灘上;我讓人給我和她拍了一張照片。回頭我可以在政治學院亮一亮。
我和維奧萊特·德斯帕跳了舞。這是個純真可愛的女孩;她的慢步華爾茲跳得好極了。可是跳一步舞她就有點跟不上,快狐步根本就不行了。她還得習慣習慣。探戈很不錯,我們一晚上跳了好幾次。
1919年7月25日
回到巴黎後,我住進了酒店。我真不願意在家裡住。
我剛把這幾頁日記重讀了一遍。嗨,我怎麼如此無聊!其實我並不比別人傻,修養也不差,水平也不低;但就是沒有一點正經。我的世界裡飄著香檳酒的氣息。我去了趟銀行。這一個月花了三個月的錢。這都是因為慶祝勝利的緣故。再說這也沒什麼,股票還有升值呢。
1919年7月27日
路易斯和維奧萊特姐妹倆都很漂亮。問題是我很想娶維奧萊特做妻子,但又想和路易斯上床。這真是道德上很難解決的問題。
  1919年7月30日
 這季節居然在巴黎遇到了布瓦若爾夫人,我很吃驚。原來她坐了當天往返的火車,是專門來買晚禮服的。 “得讓上過前線的人忘記他們吃過的苦,”她大聲說,口 氣就像打仗時後方的人常說“日子還得好好過”一樣。我認識的所有女人當時都這麼說。她們在1914—1918年的戰爭期間實在找不到別的理由解釋她們的梳 妝打扮,現在又開始找新的理由來解釋她們在和平時期的衣著花銷了。難道不應該讓打仗回來的丈夫們高興高興嗎?難道寡婦們不應該開始尋找新的幸福,也讓失去 父親的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嗎?當然,當然,夫人們,你們說得對。當今很多貴婦人的榜樣,著名的曼珊夫人有這樣一句話非常流行:“做個輕浮、輕巧而可愛的女 人吧,這就是一種仁慈。”好極了!我一點也不反對,這真有趣。
  1919年7月27日
 我回了一趟費桑德里路的家。在家裡看到了兩期還沒打開的《新法蘭西雜誌》。這是戰後重新發行後的頭兩期。我很欣賞雅克·里維埃,他的確很超脫,所以能夠寫出這樣的文章:“戰爭來了,戰爭走了。戰爭擾亂了一切,尤其是我們的思想……戰爭當然有它促進新事物產生的功效,但是不能忘記它帶來的巨大災難。其中最可怕的一個也許就是它侵占了人的思想;它叫人們不會正常思維。”
這一期真是精彩,目錄中全是當今最厲害的作家:安德烈·紀德,L.-P.法爾格,保羅·克洛岱爾,保羅·瓦雷裡,馬塞爾·普魯斯特! (老實說,我不是很想讀杜阿梅爾和熱翁的文章。)
紀德寫到了德國人的兩大長處,法國人應該借鑒用來處理和平時期的事務——非常棘手的事務(菲利浦·貝特洛就曾經對普恩加萊總統說過這樣的話:“總統先生,聽說可能要停戰了,可我們還沒有準備好。”)
一個人要想與眾不同,想超凡脫俗,這是極其難的事情。他通常什麼都不反對,他沒有自己的特殊之處,或者說他的特殊取決於常規;因此他就遵守規則,遵照常理,認同權威;他覺得沒有必要逆理而行。他認為常規是完美的,而如果常規不存在的話,他就失去了坐標。
他們從不分神。我常常記起這句話。我想這是對德國人最公正的評價。那我們法國人為什麼總是會由於過度細膩、敏感,過度好奇、過度慷慨而分神,從而忘記自身的利益!
  L.-P.法爾格的一首詩,其中有:
就在你休憩的地方,就在你燈下沉思的地方,就在你俯首冥想的地方,發生了多少事……怪獸在海底咆哮——在這些街巷,在這些路口,你和夥伴們手挽手,你們的喊聲穿破夜空,你們在重建這個世界——……
  還有克洛岱爾的詩句:
  當人類逐漸從渾沌中甦醒,
  我將再次去看望日暮時的海邊,
  海水被無數的燈火圍繞,
  夜風吹拂美洲的山脈,像掠過仙女的羽冠。
  大洋湧到岸上,撞擊岩石峭壁,
  急雨傾盆,燈火時隱時現。
  在巴黎什麼刊物上還能讀到如此精彩的文字?
  但並不止這些。我還看到了瓦雷裡的漂亮句子:
  一個民族終於倒下了
  勝利!無法抗拒的!
  倒在他製造的彈藥中,
  倒在他燃燒的硝煙裡!
在這期內容豐富的《新法蘭西雜誌》中,還有“分離與遺忘造成的一絲傷感”,我摘出了下面的一段,想高聲地朗讀一下,尤其是讓那些說普魯斯特晦澀、繁複、枯燥的人好好聽聽。
普魯斯特這樣描寫斯萬夫人(原來的奧岱特·德·克雷西):
她這樣的風流女人,活著是為了情人們,也就是說在她自己家裡,其實可以說她是為自己活著。一些正經女人身上的東西,她自己可能認為不是太重要,對於風流女 人來說,就是特別重要的東西。她一天中的最最重要的時刻並不是為社交活動梳妝打扮的時候,而是為一個男人更衣卸妝的時刻。她要在穿著睡衣睡袍時和著晚禮服 時一樣美麗動人。有些女人喜歡展示她們的珠寶,而她呢,更願意把珍珠留給情人看……
普魯斯特非常了解女人,描述的時候從不馬虎。
這裡還有一個例子,更典型的普氏風格,也就是說讀者必須完全集中精力去讀,否則根本看不進去,問題其實不在於作者的寫法或想法複雜,而是因為我們不能只用眼睛來讀情節,而需要用精神和思想去體驗文字的內涵。
難道這就成了讓人煩惱的問題?那些自稱聰明智慧的人難道就不能靜下來耐心地讀書嗎?我希望10年後讀我這本日記的人說,下面的文字非常清楚明了:
斯萬夫人不出門的時候,常常穿著繡花的縐絲睡袍,白得像初雪;或是穿著滿是管狀褶襉的細綢長裙,就像全身綴滿了粉色或白色花瓣。這樣的裝束也許今天人們會 覺得不適合冬季,可他們都錯了。因為這種輕巧的質地和溫柔的色澤使得女人顯得如此嬌媚。當時那些四門緊閉的豪華大廳非常溫暖,那個時代的小說家說即使大門 都“戴上了海綿的罩子”,正像她們身旁的玫瑰一樣,在冬天和春天同樣綻放。在這樣密封的房間裡聽不到各種聲響,於是貴婦人不知道您的到來,仍繼續專心讀 書。當您悄悄出現在她的眼前,那浪漫的滋味,神秘的感覺,我們今天似乎還可以從這裙褶中體會得出。這些當時已經過時的裙子,恐怕只有斯萬夫人還穿著,使我們感覺到這個女人就應該是個小說中的人物,因為我們,大多數人,只在亨利·格雷維爾的小說裡才看到過這樣的衣著。
 1919年8月2日
  在巴黎我一個人都沒有,我是說,莉莉、勞拉、路易斯、西蒙娜都不在。我像個外國人一樣到馬爾蒂爾街去了。那裡的感覺還像是戰前,甚至是更早時期。在那家最 好的酒吧,電梯就像地洞,房間的佈置具有世界各地的風格;人們言語粗俗,讓·洛蘭的詞彙在這裡恐怕要算文雅的了。我結識的那個年輕女人(這種“結識一認識”就像人們開玩笑時講的:問某某老風流女人,“你認識聖提那的大使嗎?”她不在意地回答:“認識,有一次在小汽車上認識的。”)說起來很好笑:她確實比我平時的女性朋友們低俗一些,但讓人很過癮。帶她去羅賓遜旅館肯定有趣,不過要是我跟她說了,她肯定覺得掉價,說不如去阿斯托里亞酒店跳舞。
1919年8月4日
戰爭紀念日。天哪!快點把它忘記吧。
費爾南·凡德萊姆寫過一篇文章,怒斥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戰敗時倉皇逃跑,而不顧國家的命運(威廉二世也並沒有管他病弱的母親)。有什麼必要呢?現在反正已 經和平了,為什麼還要惦記著戰爭呢?其實,這些德國人和我們一樣,都是人,他們也同樣吃了戰爭的苦。讓我們握握手,忘記過去吧。
  1919年8月6日
  我喜歡夏天的巴黎。這份暑氣和寂靜讓城市完全變了樣:就好像巴黎回到了過去,好像可以聽見香榭麗合大街上馬匹奔跑的馬蹄聲。
快走到歌劇院的時候,突然出現很多人,我似乎覺得從未在巴黎的大街上見過這樣的人群:他們膚色各異,衣裝色彩斑斕,講著不同的語言。在巴黎歌劇院的門前聽 不到人說法語,這真是有趣的現象。外出度假的巴黎人根本想不出他們的城市已經屬於別人了,如此瘋狂地全然投入了別人的懷抱。巴黎嬉笑著,歡叫著,擁抱著, 沉醉著;她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在協和廣場小憩的時候,蒙馬特高地又歡騰起來。
這些外國人無論是戰時的盟友、中立者還是單純喜歡熱鬧的人,他們眼中的法國都是這樣的:一個永遠年輕的女人,但不只漂亮,還有傳統,有思想,有特殊之處;她是獨一無二的,又帶有一些浪蕩的女人;人們對待她像對待心愛的人一樣,注視她,愛撫她,沖她微笑,送給她禮物。的確,人們要為她花錢。可小氣鬼們實在沒 有辦法,漂亮女人就是需要很多錢,而且要得越多人們就越喜歡。
總之巴黎是世界上最難令人失望的城市。
1919年8月7日
既然我現在孤身一人,也無事可做,我不如稍微勤快一些,至少認真地記這個日記。
自停戰以來,巴黎出了幾個新作。人們都在談論“現代藝術”,上年紀的人不屑一顧地談,年輕人充滿激情地談;我們有些人很喜歡,以致把自己都當成藝術家了。

沒有留言:

網誌存檔